新冠康复者血浆疗法不值得期待

新冠康复者血浆疗法不值得期待

作者：李长青

从新冠疫情在国内肆虐，到现在世界各地马上面临第二波疫情，以及美国至今尚未结束的第一波疫情，新冠康复者血浆疗法一直是一个很受关注的热点。之前已有美国FDA登广告，局长亲自露脸号召人们捐献血浆，美国国立卫生院也投入了巨资资助相关研究。而就在8月23日，FDA通过了康复血浆的紧急使用授权，意味着可以立即在美国大范围使用康复者血浆用来治疗新冠病人。

那么康复者的血浆最终是会成为疫情逆转的利器，还是又一个政治干扰科学的肥皂剧呢？恐怕还是不要对这个抱有太多期待，因为血浆疗法本就不值得期待。

首先需要了解的是，传染病疫情几乎没有一个是靠康复者血浆控制的。古代没有血浆提取和输注技术，自不必说。近代血浆疗法也没有在任何疫情中发挥主要作用。曾有试图使用康复者血浆治疗重症流感患者的尝试，也出现了一些积极的结果，但只要是设计更认真的试验就失败。比如2019年《柳叶刀呼吸医学》报道的一项康复者血清治疗流感的试验，就因为效果不明显且不良反应多被提前终止。急性传染病无效，慢性传染病更是无效，比如乙肝、丙肝等等。

流感、SARS以及形形色色的传染病没有一个是靠血浆控制的，血浆也几乎没有在任何传染病的治疗中发挥重要作用。以前没有过，就算是现在，各地的新冠疫情被控制，大量患者康复也没有多少是血浆的功劳，后面也不该报多少期待。

那么为什么康复血浆没有成为流行病防治的主流措施呢？这种疑问大概是来自人们对抗体的误解。没错，很多病毒性疾病痊愈后患者体内会产生大量对抗病毒的抗体，能够保护痊愈者一段时间内甚至是终身不再患病。但是需要明白的是，抗体只是疾病防御能力的一部分，或者只是免疫能力的一个表面现象。当病毒再次入侵的时候，免疫力不是血液中的抗体和病毒结合这么简单，还要启动一系列反应，包括动员产生特异抗体的B细胞持续制造抗体，动员特异性的T细胞杀死病毒等等，这种复杂的能力不能通过血浆复制给其他人。其他人如果想获得同样的能力，也需要患病，或者接种有效疫苗。

当然现阶段的血浆疗法并不是要复制免疫力，而是希望使用抗体来对抗患者体内的病毒，从而加速患者的康复和促进损伤的修复。但实际上，很多人发展成重症，并不是因为体内产生不了抗体，而是免疫反应无法终止，比如老年人。而众所周知免疫力还不成熟的儿童，重症率和死亡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是因为如此，针对重症患者的很多治疗反而是要压制患者的免疫力，比如使用地塞米松和IL-6拮抗剂。

至今为止，支持血浆疗法的可靠证据并不存在。武汉从2月14日到4月1日进行了康复者血浆疗法的随机对照试验，最终因为疫情控制，入组患者达不到样本量而提前终止。血浆疗法没有显示出统计学差异。梅奥医学中心进行了35000例试验性治疗，发现前三天使用血浆治疗的患者死亡率低于四天后使用的，算是目前最直接的支持证据。但并没有对照组，也就没有说服力。随机对照的研究尚在进行中。按照当前形式和一般规律，疗效很可能没有那么明显。

因为羟氯喹的前车之鉴，此次FDA对血浆疗法的紧急授权很难让人相信没有政治干涉，比如白宫在FDA宣布之前就抢着宣布，川普和他的内阁官员们对血浆的高度赞扬。可笑的是川普称血浆疗法为历史性的，好像这种疗法第一次被发明似的。这种高调远超FDA官方的专业评估意见，尽管这个评估意见已经是勉为其难。

FDA局长在发布会上强调紧急授权并不能代替随机对照双盲试验，然而这样的表态无济于事。按照临床试验的伦理要求，入选患者要接受被注射安慰剂的一半可能性。FDA的紧急授权，以及之前的广告，再加上政府高官的高调赞扬，势必让很多患者拒绝临床试验。紧急授权还会加大血浆疗法的范围和使用量，对血制品的收集、储存和处理也提出了挑战。一旦被证明无效，大量的血浆就会像联邦政府积压的羟氯喹一样堆积在仓库里。更重要的是，这个口一开，在川粉——包括川粉医生的鼓噪下，另一个肥皂剧又会没完没了的上演。

此次疫情，让FDA的金字招牌褪色不少，继续这样下去怕是要改成尿色了。

(XYS20200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