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口罩的烦恼
作者：黄明红
新加坡国庆前两天，早上听着广播，主持人正在讨论着为了庆祝国庆而发起的“Mask for the Nation”的活动，说口罩把大家团结在一起。又说他有几个不同的口罩，喜欢在不同时候戴不同口罩给自己和别人带来不同的感受。听上去口罩像是他的另一个修饰的行头，似乎是功德无量了。
关于口罩，争论无休无止，甚而已经成为一个政治敏感问题。我无意加入争论中， 只想说说自己在疫情中的新加坡生活因口罩而带来的感受。
谈感受前需要说明一下自己对口罩的简单认知如下（这是基于阅读方先生的科普和2020年6月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关于戴口罩的指南而形成的）：
有症状的病人戴口罩可以防止病毒传播。 没有证据表明健康人戴口罩可以防止被感染。 传染的主要途径还是有症状感染者。虽然无症状感染者存在传染的可能，但这方面的研究很难进行。有限的证据表明传染可能性比有症状者小得多。“Comprehensive Studies on transmission from asymptomatic individuals are difficult to conduct, but available evidence from contact tracing reported by Member States suggests that asymptomatically infected individuals are much less likely to transmit the virus than those who develop symptoms.” 建议普通人戴口罩是基于他们有可能是无症状感染者，防止他们传染给别人。建议戴口罩的场所是比较封闭的空间。在开放空间保持1米距离就无需戴口罩。
新加坡在新冠发生的前期是不鼓励戴口罩的，是到了4月中受美国CDC新发布条例的影响，要求全民戴口罩，除了吃东西和运动时可以不戴，否则要罚款。新加坡是精英治国，领导人比较理性，前期对疫情的处理也一直受到肯定。我以为后来做出这个比较极端的决定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大选当前，民众对于新增病例的恐慌，政府对工人宿舍的疫情防治稍有疏忽，其他国家戴口罩的影响等等。
基于以上的认知，加上自身所处的环境，和那位主持人不同，口罩带给我的更多是烦恼。我近视佩戴着眼镜，戴着口罩常觉不透气，呼吸的气息透过口罩边界到了眼镜形成一层雾气，嘴巴喘不过气，眼前看不清晰，自是十分不舒服的。平时我走路上班，因为走得快，新加坡天气热，戴着口罩满脸是汗。而且我上下班通常避开高峰期，路上没什么人，即使有人我也会自觉与他们保持距离，我实在觉得没有必要为难自己，于是通常把口罩提在手上。这自然会招来一些人的目光，我自是可以不理。有时会有好事者对我喊一声：“Why not wear mask?” 我已擦身而过，又这么不礼貌，我也是不理。但有时我却不得不理，走在公司里100多米长的走道上，远远看到一个人过来，我想这么大空间就两个人就擦身而过有什么关系，继续提着口罩，没想到那个男子居然在我面前站定，很有礼貌地说：”Can you please wear your mask?” 我笑笑嗯嗯，就继续往前走了。想着前面空无一人，我还是没有戴上口罩，心里想着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头看我有没有戴上。
新加坡天气热，白天会达到三十多度。现在社区案例只有一两例， 却几百万人戴着口罩。为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大家都得忍受着极大的不适，我想着常觉得荒谬之极。更荒谬的是大家对戴口罩的习以为常，甚而大力加以维护。我早上到家附近的小山公园锻炼。总是看到几乎有一半的人快走时也从头到尾带着口罩，只是有时拉下来擦擦汗。我甚是不解，有一次遇到一位熟人也戴着口罩在快走，我问他为什么要戴口罩？他也不正面回答，只是说：“锻炼时是可以不用戴。”可是他就是不说他为什么要戴，想来是要更保险或者觉得自己更高尚吧。
在办公室上班，遇到一位女同事，说起他在读小二的儿子每天下午放学回家，就会觉得很累，要先睡一下觉，因为一整天在学校都戴着口罩很不舒服，新加坡天气热，呼吸不顺畅。我听了心里难受，觉得孩子真可怜。我儿子在读高中，上次也是说他考生物时戴着政府发的那个比较密实的口罩，头昏脑胀，无法专心回答问题。同样读高中的外甥女说她一开始一整天戴口罩头痛，只好吃止痛片减缓。后来，赶快给孩子们都换成比较透气的口罩。
我问那个女同事：“你在座位也戴口罩吗？”她说：“ 戴啊，不是WPS （Work Place Service）的Email说除了喝水吃饭都得戴吗？”我说：“是啊，可是你不觉得很没有必要吗？难受，工作效率也低。我一个人在Cubicle里，跟别人之间的距离都超过2米了，已经保持距离，哪里会有什么问题啊。如果他们来检查，我就拿水杯喝水，他们就没话说了。”她说：“哦，不过你要小心你附近的那个女生，她很喜欢投诉。”这种时候那种喜欢道德绑架的人正是大有用武之地，我自然心知肚明会留意，但也不想太过担心，大不了她们投诉，自己有心理准备还是可以承受相应的后果的。
我感觉口罩每天都在消耗着我的心力，和人讲话时要看着他涌动的口罩想象着他的表情，开会时多讲一会话就觉得喘不过气，不戴口罩舒服些时却要顾虑别人不解的眼神和不满。偶尔遇到对戴口罩没有那么积极的人我便觉得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以前一起工作的总经理自从退休后就致力于打造一个理想家园。在靠近市中心繁华地段买了一块地，并亲力亲为从请人设计图纸开始花了两年多盖起一栋三层洋房， 正好在Circuit Breaker之前搬进去住，前几天请我们几个同事去吃午餐。因为政府限制一次只能请五个人，所以他之前的团队只能分两批去。我们三个在办公室上班的一起去接一个在家上班的，自然是戴着口罩一起去。前总经理和太太笑容可掬地出来迎接，并说：“来家里就随便，脱下口罩吧。”我顿时觉得舒了一口气，感觉他家宽敞亮堂的房子真让人觉得舒适，他们两人也越加可亲可爱起来。
我好想对那些恐惧的人们说：“放下你的恐惧吧！口罩帮不了你，只有科学和理性可以。”
（写于2020年8月10日）
(XYS20200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