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黑人的绝望
作者:CHARLES M. BLOW 2020年5月31日纽约时报
绝望有一种能够引发毁灭的惊人力量。自以为强加压制和痛苦不会引发后果、相信受害人会默默地将伤口舔舐至愈合消失,这是极其危险的。
不,伤口会越来越大,尤其是没有努力去改变致伤的系统的时候,在这种系统中,受害人没有寻求公道的途径。
所有这些都会滋生绝望,在表面之下暗流涌动,直到一天要被释放、冲出、抨击、爆发。
在明尼阿波利斯警察杀害乔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之后,抗议活动和骚乱席卷了整个国家,这显然表明美国仍然没有吸取教训。
抗议活动不一定只是关乎弗洛伊德之死,而是关乎该事件所代表的野蛮和屠杀:国家可以毫无约束地压迫黑人和夺取黑人生命而不受惩罚。
这是一种愤怒,对感到无助、被骚扰、被追捕、被侮辱、被剥夺人性的愤怒。悲剧周而复始直到人们感到精疲力竭、被榨干的愤怒。这是一种对每一个层面上的掌权者的愤怒:面对人们要求彻底改革、要求法律公正并在该框架下受到平等待遇的呼吁,从官员个人到地方、州和联邦政府均无动于衷。
当人们感到无助的时候,仿佛已经一无所有,仿佛生活已经危在旦夕,一场汹涌、澎湃、漫无目的的愤怒爆发,是合乎逻辑的结果。
你毁掉人们的希望,他们就毁掉你的财产。
我们对社会正义和警察使用武力问题的顽固态度,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感到受漠视和侮辱的一代人中的极端者。
我们可以哀叹其中一些抗议活动所遭受的暴力,但我们必须认识到,被迫生活在一个每天因自己的肤色而感到担惊受怕的世界和社会,也是一种暴力的形式。
这是一种日常弥漫在空气中的啃噬人心的暴力。每当警察靠近时,即使没有犯罪或违规行为,这种暴力也会令一个成年男子不寒而栗、咬牙忍耐。
这种暴力迫使母亲在孩子晚上外出时向上帝祈祷他或她的安全归来。
这种暴力能让孩子感到麻烦来临时在皮肤上写下父母的电话号码,以防万一。
这也是暴力。
实际上,美国不仅是这种暴力的发源地,而且可悲的是,只有暴力才能让它有反应。到那时人们才关注起来,耳朵竖起来,新闻工作者才到达现场。
在民权运动期间,抗议者实行非暴力抗议,但他们经常遭到暴力袭击,正是这种暴力刺激了行动。
1963年,在阿拉巴马州伯明翰第16街浸信会教堂爆炸案中,四个小女孩丧生;同年,梅德加·埃弗斯(Medgar Evers)被害。针对抗议者的暴力在电视上传播之后,1964年《民权法案》得以通过。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遇刺、骚乱席卷全国之后,通常被称为《住房公平法》的1968年《民权法案》通过。
要想有和平,美国需要在和平的时候做出反应。你不能去妖魔化一个和平地单膝跪地抗议警察暴行的运动员,像特朗普总统做的那样,给他贴上“杂种”的标签,然后现在又祈愿和平抗议。
在这场争取正义的斗争中,似乎任何形式的抗议都没有效果。公众和权力机构所需要的似乎是现状的延续。他们想要的是沉默和被动。他们想要服从。他们希望你沉默地哀痛,平静地愈合。
那不可能。
现在有些人在打砸、放火、劫掠,讽刺的是,这属于传说中的美国传统的一部分。长期以来,这个国家一直怀有毁灭的嗜好,一种欲壑难填的嗜好,而且这个国家通常希望忘记这一点。
美国的暴力是习得的暴力。这是美国的方式。
数百年来,美国的白人一直在骚乱、弑杀、屠戮和破坏,他们经常将愤怒和暴力指向黑人和美洲原住民,将他们拥有的东西夺走或摧毁,宣泄他们的愤怒,宣扬他们的优越,以灌输恐怖,维护权力。
周日是塔尔萨种族屠杀(Tulsa Race Massacre)99周年纪念日,那次骚乱中,被称为“黑人华尔街”(Black Wall Street)的繁华黑人社区被完全摧毁,多达300人因一伙白人暴徒的所作所为而丧生。
从历史上看,白人暴动经常针对黑人,而黑人暴动则为抗议不公正行为。在任何一方,种族主义都是根源。然而我们拒绝充分谈论这一问题。
现在到了自食恶果的时候了。
Charles Blow于1994年加入《纽约时报》,并于2008年成为一名专栏作者。他还是一名电视评论员,常撰写关于政治、社会正义和弱势群体的文章。欢迎在Facebook和Twitter上关注他。
翻译:邓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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