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整合医学奖奖错人了吧

首届整合医学奖奖错人了吧

作者:棒棒医生

4月28日,在第四届中国整合医学大会中,颁发了首届“以岭整合医学奖”,获奖者是陈竺院士和张亭栋教授,二人分享100万元奖金。获奖理由是“表彰他们在世界上首先发现并应用三氧化二砷成功治疗急性早幼粒细胞型白血病,他们在中医与西医整合、基础与临床整合、医学与药学整合、研究与开发整合方面作出了世界性的、开创性的杰出贡献。”

“整合医学奖”,顾名思义,是奖给整合医学方面的重大贡献。但三氧化二砷真的是整合医学的结果么?

显然并不是。实际上,二者完全不相干。不仅不相干,三氧化二砷的出现可以说根本就与“整合医学”的基本理念背道而驰。

众所周知,整合医学是2016年左右才突然为中国医界所瞩目的。因为据2017年整合医学大会主席宣布,医学正式进入“整合医学时代”,2016年是“整合元年”。而张亭栋发现三氧化二砷治疗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以下简称APL)是上世纪70年代的事。上海瑞金医院的王振义、陈竺、陈赛娟、陈国强等揭示其治疗APL的机制,也是在上世纪90年代。都隔得太远了吧,整合医学连胚胎都没有,二者怎么扯得上关系呢?

三氧化二砷从临床应用到分子机制的揭秘,整个的过程也不是颁奖说词所谓的“中医与西医整合”。

上世纪70年代初,黑龙江省林甸县民主公社传闻有一批癌症患者偏方治疗有效,省卫生厅派张亭栋任组长的哈医大5人专家组前往调查。调查得知,此地一下乡郎中用砒霜、轻粉、蟾蜍等毒物配制的秘方治疗淋巴结核,后被一下乡巡回医疗的药师韩太云改为针剂以治疗各种实体癌症(食道癌等),部分有效。这个民间偏方并没有什么高深的中医理论,与辨证论治也毫无关系。而西医药师利用其为原始材料,制成了针剂。这能算是“中西医的整合”吗?

张亭栋带回这个民间偏方,大胆试用于白血病。他首先用于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治疗了6例,效果并不明显。又扩大范围,于1974年在《哈尔滨医科大学学报》发表论文报道对17例白血病的疗效观察。结果是6例慢粒白1例死亡;5例急粒白2例死亡,均存活不到半年;急淋3例死亡1例;恶网1例死亡;其余急红白、亚急粒各1例观察中。这样的结果放在今天是很糟糕的。后来随着观察的例数增多,慢慢才发现只是对白血病中的一种少见的特殊类型APL效果好。但张廷栋并不知道为什么三氧化二砷对APL疗效好,他想当然的以为是中西医结合之功。

上海瑞金医院的王振义团队听说此事,开展了纯粹现代医学的分子水平的研究,发现三氧化二砷能诱导、分化急性早幼粒细胞,促进肿瘤细胞凋亡,使其走向程序化死亡的“自杀”之路。他们在国际权威的《血液》杂志上发表系列论文,此项发现与传统的细胞毒药物完全不同,被认为“在国际血液学上掀起了一场革命”。

如果说,张廷栋身上还残存(“整合”)有少许的中医情结,那么,陈竺们则用分子水平的精深研究否定了这一点。因为他们证明了三氧化二砷治疗APL与辨不辨证毫不相干。事实上,今日全世界的血液科医生使用三氧化二砷时也压根就不需要辨证施治;我在很多血液学术会议中听过哈医大张廷栋的学生们的演讲,他们也没人辨证地用三氧化二砷。

整个的过程其实完全是现代医学独立的行动,中医只是提供了一个原材料而已,并无理论的贡献。柳树皮也提供了原材料,我们不能因此说阿司匹林是现代医学和柳树整合的结果。青蒿素的发现也是完全一样的故事。

至于说“基础与临床整合、医学与药学整合、研究与开发整合”,这不是废话吗?我们翻开临床医学的各种教科书,哪一个病不是整合了生理、生化、病理、免疫、微生物、分子生物、细胞、遗传、流行病、诊断学、药学等基础医学成果呢?又岂止三氧化二砷而已!药学不与医学整合,要药学何用?研究不与开发整合,研究用来玩的吗?

为了与整合医学挂上钩,硬是给三氧化二砷挂上四个“整合”,至于这么煞费苦心,为赋新词强说愁?整合医学如果这么搞,试问,有哪一个药物不是“整合”的?比如青霉素,就可以说成是微生物与临床的整合、研究与开发的整合、化学与药学的整合嘛。

实际上,无论张廷栋还是陈竺,都是樊代明院士在各种场合强烈批评的对象。

比如,张廷栋获奖说,他“一生治疗一种病(APL)”。而樊院士在各种场合无数次批评过现代医生只会看一个系统乃至一个器官的病,说的不正是张廷栋这样的医生吗?

樊院士又无数次批评现代医学分子水平的微观研究与临床脱节,百无一用。而陈竺们用的却是最正宗的分子研究。

所以,首届整合医学奖的评委们是不是看走眼了,奖错人了吧?

(XYS2019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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