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有长大的时候,对Alphabet Inc.旗下谷歌(Google)来说也是如此,从早年的高举理想到如今的接受现实,转变已经上演。
说到谷歌现实的一面,最新证据是Dragonfly项目,这是一款可能会向中国严格审查规定低头的搜索引擎,在2010年退出中国市场之后,谷歌希望藉此让搜索业务回归。但这并非谷歌价值观从“不作恶”转变为“面对现实”的第一个例子。(“不作恶”这个著名口号甚至在该公司最新版行为守则中也被弱化了。)
过去一年,谷歌管理层不得不迅速叫停与国防部在提高武器精准度方面的合作计划,而这个反悔的决定同样招来了批评。谷歌最近也不得不频频为自己的一些做法辩护,包括追踪已关闭“定位服务”的用户,以及对可获得用户Gmail账户访问权限的开发人员明显缺乏约束。
除了惹怒公众和议员外,这些商业做法还引起了谷歌自己员工的反对,导致公司内部争论不断,甚至经常出现充满敌意的争论。这些做法也使谷歌招募顶尖人才的能力受到威胁。
如果一家公司建立之初拥有道德信念、受使命推动,但之后把道德信念抛开,就会带来问题。
——耶鲁大学法学院研究员Tiffany C. Li
不管是外部还是内部的谷歌批评者都警告称,背离自己的理想主义使命可能导致该公司强大的技术被不道德地使用。如果不能正确地管理优先事务,那么客户和员工对谷歌的信任可能会被削弱,进而威胁该公司的增长。
科技法专家、耶鲁大学法学院(Yale Law School)信息社会项目(Information Society Project)常驻研究员Tiffany C. Li称,如果一家公司建立之初拥有道德信念、受使命推动,但之后把道德信念抛开,就会带来问题。
Li称,如果谷歌在中国推出一个接受审查的搜索引擎,那么其他国家可能也会提出相同的要求。她还表示,如果谷歌遵守与本国法律不一致的其他法律规定,那么将令谷歌运营之地的言论自由受到的限制变得正常化。(谷歌已经从其搜索引擎删除了一些链接,以遵守当地法律,比如德国的反仇恨言论规定。)
要想弄明白谷歌为何选择偏离当初创建时的价值观,也许可以揣摩一下谷歌领导者希望换取什么样的好处。眼下谷歌面临的难题包括:智能手机销售额增长乏力;在数字广告领域面临更多竞争(甚至是来自亚马逊的竞争);在欧洲面临越发严格的监管,包括一张50亿美元的创纪录罚单;联邦级别的监管部门对谷歌提出新的要求,同时,加州通过了一项范围广泛的隐私法案。此外,谷歌在印度面临潜在的监管新规和保护主义法律,与此同时,中国科技公司也在崛起,这些公司可能在全球开展竞争。
到目前为止,上述不利因素尚未导致谷歌收入增长放缓。不过,谷歌领导者的着眼点在于公司的未来。谷歌仍高度依赖广告业务,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庞大的市场终将面临饱和。
对西方公司来说,中国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难以立足之地。然而美籍华裔天使投资人马睿说,即便是审查版谷歌搜索引擎在中国也肯定有市场。马睿经常北京硅谷两地跑。
马睿称,人们普遍认为,在中国占主导地位的搜索巨头百度对广告客户太友好了,甚至纵容垃圾信息和虚假信息。2016年中国监管机构因为百度包含误导性信息而勒令百度整改。她称,中国人对百度抱怨最多的是垃圾信息和搜索结果中百度推广的内容,而不是搜索结果受到了审查。
百度曾向《华尔街日报》表示,该公司认为其竞争对手们可能在幕后推动对该公司的批评。
谷歌明确提出,该公司的使命是“整合全球信息,使人人都能访问并从中受益”。然而,如果谷歌允许中国政府指定何者为真,那么谷歌是在为谁“整合全球信息”呢?
谷歌与腾讯在云服务方面的潜在合作将有何种结果?围绕谷歌遵守中国的数据所在地法规并将用户数据保存在中国的情形,这两家公司已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进行了谈判。这可能意味着谷歌不仅要接受中国的审查,同时也让中国政府可以直接接触其技术。
这不仅事关谷歌和中国。事实上,包括苹果公司的很多其他企业已经找到了在中国运营、同时不会在消费者和雇员中间引发反对的方式。所有公司都受到利润的驱动,甚至那些“使命驱动型”公司也是如此。但由于最初列出了“不作恶”的使命,谷歌给自己设立了更高的标准。任何明显背离该标准的行为都可能有损其品牌。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谷歌试图通过向现实政治低头来巩固其业务。许多聪明绝顶的科技人才来到谷歌,不仅是因为食堂里的大餐和丰厚的薪水,还因为他们被谷歌的理想主义使命所鼓舞。一旦谷歌放弃这一理念,这些人可能也会基于同样的原因选择离开。
斯坦福大学对硅谷领导人政治观点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他们强烈推崇自由主义,但在劳工权利和政府监管方面与民主党意见相左。西海岸的科技工作者现已组织起来,就合同工待遇等问题向雇主提出反对意见。如果谷歌继续偏离初衷,那么无论是现有员工还是潜在的新员工,似乎注定都会与其疏远。
在一个巨头公司通过投资自身和自有技术愈加壮大的行业,谷歌做出的“成长”尝试意味着该公司正在玩一场危险游戏,不仅涉及全球民主,可能也关乎该公司自身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