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中央决定、指示等1971-5-29
中央政治局关于中美会谈的报告
1971.05.29;中发[1971]40号
主席、林副主席:
第二次大战结束后,台湾的主权已经由当时的中国政府代表在日军受降中接管过来,实施了行政统治。
一九四九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美国国务卿艾奇逊的白皮书和美国总统杜鲁门的声明,均先后承认台湾业已归还中国,承认台湾是中国领土,属于中国内政,美国不予干涉。
只在一九五○年朝鲜战争起后,美国为了扩大侵略范围,才同时以海军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接着以美国武装力量侵占台湾。后来,又在一九五四年与蒋介石集团缔结所谓共同防御台澎条约。我国政府曾一再声明反对。
朝鲜停战后,我国政府在一九五五年即公开声明:中美两国人民是友好的。中国政府愿意通过谈判解决中美关系问题。但解放台湾属于中国内政,不容外人干预。
一九五五年八月一日起,中美两国大使级代表开始进行谈判,先在日内瓦,后移至华沙,经过十五年,谈判一百三十六次,一直没有结果。中国政府所坚持的就是美国政府必须将美国一切武装力量从台湾和台湾海峡撤走。解放台湾,属于中国内政,不容外人干预,亦决不承认“两个中国”或“一中一台”的局面出现。
在民主党执政期间,侵越战争一再扩大、升级。尼克松就任美国总统后,企图以从越南撤军和走向同中国建立正常关系这两张牌来和缓国内外的反对,并为他连任总统作文章。
时间过了两年半了。侵越美军已从五十五万减到二十六万,但战争“越南化”无把握,战场且有扩大趋势,不继续撤军,又易引起国内外极大不满。这就使美国在谈判桌上更加被动,只得以战俘问题为借口,来拖延撤军,摆脱困境。我们认为,印支三国人民只要坚持持久战,各方再予大力支援,必能获得最后胜利。
中美谈判在约翰逊、尼克松交替前后已中断近两年,中苏在边境冲突后忽有两国总理的会谈和中苏边界谈判的举行,这不能不使尼克松政府急起采取主动。在一九六九年十二月三日美驻波大使亲自在华沙的南斯拉夫时装展览会上找我翻译约我代办会晤,表示愿恢复中美会谈。一九七0年一二两月进行两次会谈,美大使表示:美国政府愿意改善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关系,对中苏分歧,它无意站在那一方,无意参加反对中国的联盟,也不支持勃列日涅夫主义。美国和台北政府的关系,有协助保卫台澎的义务,但并不妨碍你们双方达成任何和平解决。随着亚洲和平和稳定的增长,美国将能削减现在台湾的所有军事设施。美国愿讨论不仅台湾问题,而且在中美之间的全部双边问题,并愿讨论一项联合宣言,肯定两国政府遵守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美国政府还准备派代表到北京直接商谈,也愿在华盛顿接待中国代表。
我代办在两次会谈中表示:只有严格遵守五项原则,才能实现和平共处。我重申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容外人侵占,因此必须商定从台湾和台湾海峡撤走美国的一切武装方量,才能从根本上改善中美关系,并推动其他问题的解决。解放台湾是中国内政。不容外人干预,更绝对不能允许进行“两个中国”或“一中一台”的活动。为解决这个主要矛盾,需要“进行更为彻底的探索”,我方提出如果美方愿意派部长级的代表或美国总统的特使到北京商讨,中国政府愿予接待。
接着,从一九七○年三月起,美国中央情报局在金边支持朗诺、施里玛达集团,颠覆了束埔寨国家元首西哈努克亲王的统治。西哈努克亲王在北京于三月二十三日发布五点声明,号召柬埔寨人民为保卫祖国而参加民族统一阵线的抗美斗争。四月,印度支那三国人民举行最高级会议,发布抗美斗争的联合宣言。五月,美国政府悍然出兵侵入柬埔寨,扩大在印度支那的侵略战争。我方认为,在当时继续中美会谈是不适宜的,于是会谈又告中断。
一九七○年五月二十日,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发表了庄严声明,指出:“新的世界大战的危险依然存在,各国人民必须有所准备。但是,当前世界的主要倾向是革命。”根据战后二十多年国际形势的发展,毛主席提出了这一高度概括的科学论断。声明发表后,世界形势更是大好。联合国二十五周年纪念大会开得毫无生气,但在表决两阿(阿尔及利亚、阿尔巴尼亚)十八国关于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周在联合国的合法权利、驱逐蒋介石集团出联合国的提案时;却笫一次得到了多数票通过。在此前后到现在,宣布与中国建交的已达到十个国家。
在上述这种情况下,尼克松政府通过各条内线急于向我们进行接触。一九七○年十一月某国元首来访,转达了尼克松的口信,他准备派出高级人员甚至是基辛格在第三国与中国高级人员对话,希望中国领导人了解美国是要走向同中国和好的,并准备同中国签订某种贸易协定。我们通过某国元首,给尼克松传话的回答是:如果尼克松总统真有解决台湾问题的愿望和办法,中国政府欢迎美国总统派特使来北京商谈。经过某国元首的传话,尼克松总统的回答口信在一九七一年一月五日收到。美国认为在北京举行高级会谈是有益的,它不仅限于台湾问题,而应包括解决其他问题的步骤,美国建议在第三国开一预备会议,作出各种安排。
这一时期,由于美国公开宣布配合西贡傀儡部队侵犯老挝九号公路,中国党政代表团访问越南,我们的答复因而推迟。四月初,毛主席指示为满足美国乒乓球队的要求,邀请他们同其他四国乒乓球队一起访问中国,这就重新开始了中美两国人民之间的往来。这一乒乓小球的转动推动了世界形势的连锁反应。尤其是在美国,尼克松迫不及待地作了多次表示。我们抓住这一时机,在四月二十一日给他回了一个口信,指出要从根本上恢复中美关系,必须从中国的台湾和台湾海峡地区撤走美国的一切武装力量,而解决这一关键问题,只有通过两国高级负责人直接商谈,才能找到办法。因此,中国政府重申愿意公开接待美国总统特使如基辛格博士,或美国国务卿甚至美国总统本人来北京进行直接晤谈。很快得到了尼克松的回话,表示诚挚谢意,愿在两三星期内给予答复。五月十七日口信于十九日转到,尼克松表示为解决两国之间那些分歧问题,并由于对两国关系正常化的重视,他准备访问北京同中华人民共和国诸位领导人进行直接交谈,双方都可以自由提出各自主要关心的问题。尼克松提议由基辛格博士同周恩来总理或另一位适当的中国高级官员举行一次秘密的预备会议,基辛格准备在六月十五日以后到中国来。接着,尼克松于五月二十二日又补来一个口信,说明美国总统在五月二十日发表的关于美苏两国政府同意在今年内制订出一个限制反弹道导弹系统的部署的协定,决不会影响美国总统的政策,这个政策是不签订任何针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协定,基辛格也准备把这个问题列入他将参加的预备会议的议程之中。
面对这三个口信,我们在五月底作出回答,欢迎基辛格博士来京举行一次秘密的预备性会议,为尼克松总统访问北京作准备工作并进行必要的安排。(复信稿附后,已经主席批准,并发出)
现在,我们应对基辛格的预备会议和尼克松的访问,作出各种可能的估计,预拟出各种对策,以便根据实际发展和变化,随时提出审查和讨论,必要时可加以补充和修改。
一、美国一切武装力量和专用军事设施,应规定期限从中国的台湾省和台湾海峡地区撤走。这是恢复中美两国关系的关键问题。这一条如不能事先有原则商定,尼克松的访问就有可能推迟。
二、台湾是中国领土,解放台湾是中国内政,外人不容干预。要严防日本军国主义在台湾的活动。
三、我力争和平解放台湾,对台工作要认真进行。
四、坚决反对进行“两个中国”或“一中一台”的活动。如美利坚合众国欲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交,必须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代表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
五、如因前三条尚未完全实观,中美不便建交,可在双方首都建立联络机构。
六、我不主动提联合国问题,如美方提到联合国问题,我可明确告以我绝不能接受“两个中国”或者“一中一台”的安排。
七、我不主动提中美贸易问题,如美方提及此事,在美军从台湾撤走的原则确定后,可进行商谈。
八、中国政府主张美国武装力量应从印度支那三国、朝鲜、日本和东南亚有关各国撤走,以保证远东和平。
上述各项,可能在基辛格到来后谈出一点眉目,以便为尼克松的访问开辟道路,也有可能完全谈不拢,使尼克松的访问成为不可能,这对我们并无损害。因我们这些主张正好为尼克松的竞选对手准备条件。那么,为什么要先与尼克松商谈呢?因为他是当权派,如能得到他的赞同,这些主张在大选前实现的可能性就大些。如先与其反对派谈,即使得到赞同,成为竞选纲领,当选后亦未必兑现。不如先当权派,后反对派,这样我们就更加主动。并且基辛格来谈招致失败,对尼克松竞选大不利,这也可对基辛格增加压力,或者也可使反对派振振有词。
有人问,中美会谈不同一般,会影响美国人民的斗志。美国群众运动,在尼克松上台后,确是高涨,重点在反战和反种族歧视。有人说,运动处于抛弃改良走向革命的过渡之中。我们正好以从越南撤军和从台湾撤军、走向同中国建立正常关系这两张牌动员美国群众,影响当权派中反对派的政策,增长群众的斗志。目前美国真正左派朋友都承认,美国正处在革命大风暴的前夕,群众思潮动荡起伏,需要正确领导,也正在开始锻炼和考验领导。几年内,还不能预言美国有爆发革命、武装夺取政权的可能,而印支抗美战争,中美人民来往和两国会谈,正是动员美国群众、考验群众领导的好机会。当年中国大革命(1924-27)前夕,苏俄一方面派代表帮助孙中山改组国民党,进行国共合作,另一方面派大使驻北京与北洋政府进行外交谈判,列宁当时采取这样的外交路线,是起了动员中国人民群众的作用的。这段历史可供参考。
又有人问,中美会谈会不会有碍印度支那抗美战争和巴黎谈判?这可能有一时波动,但谈清楚了会更有助于印支抗战和巴黎谈判,因为尼克松已认清美苏争霸的焦点在中东和欧洲,还不是远东。中美会谈如有进展,必将有助于印支撒军和巴黎谈判。即使步骤有先后,也更利于支援印支抗战。
又有人问,尼克松、基辛格这一手是否有诈?表面谈和,实质不变,以涣散我备战士气,小则放蒋出笼,大则引苏东向。今天的形势是我们不断同帝、修、反斗争胜利的结果,也是美帝内外交困和美苏争霸世界的必然趋势,姑不论美帝有无欺诈的可能,我现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深入斗、批、改阶段,战备不懈是我经常任务,若有风吹草动,正好锻炼我动员和作战能力,也正好更加暴露其反动面目,提高人民觉悟。反之,如能谈好,至少可使两霸相争加剧,我可增强战备力量。敢战方能言和,谈和更需备战。这是我党同帝、修、反斗争的多次经验,应当永志不忘!
为准备六月中的预备会议,政治局根据五月二十六日会议的讨论,写成报告,并于五月二十九日宣读、修改如上,请予审批。
中央政治局
一九七一年五月二十九日
附:
周恩来总理给尼克松总统的口信
1971.05.29
周恩来总理向叶海亚总统表示诚挚的谢意,感谢总统阁下极其迅速地转来了尼克松总统的三次口信。
周恩来总理认真研究了尼克松总统一九七一年四月二十九日、五月十七日和五月二十二日的三次口信,并且十分高兴地将尼克松总统准备接受他的建议访问北京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诸位领导人进行直接交谈一事报告了毛泽东主席。毛泽东主席表示欢迎尼克松总统的访问,并且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好与总统阁下进行直接交谈,自由地提出各自关心的主要问题。不言而喻,首先要解决中美之间的关键问题,也就是从台湾和台湾海峡地区撤走美国一切武装力量的具体办法问题。
周恩来总理欢迎基辛格博士作为与中国高级官员举行一次秘密的预备性会议的美方代表,提前来华为尼克松总统的访问北京作准备工作并进行必要的安排。
周恩来总理建议,基辛格博士最好将来华时间定在六月十五日至二十日之间,地点可在北京,由伊斯兰堡可直飞北京不公开的机场。乘机可用巴航波音机,如需中国专机,亦可派往接送。会谈连同空航来往,约需三至四天。通讯如需架设自带的无线电机,可于抵离北京期间临时启用。
鉴于基辛格博士行动难于严格保密,也可以考虑以公开身份来谈。如仍需保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当严格保证。在会谈有成效后,如需会后公布,当由双方商定。
其他细节,可通过叶海亚总统和中国大使直接磋商和安排。
周恩来总理热烈期待基辛格博士不久前来北京的会晤。
(完)
CCRADB